-
反正自己又不愁吃喝,皇帝冇有秋後算賬。
饒恕了自己和親族一條性命,這也算是功成身退了。
走出承天門,最後看一眼這氣派的皇城。
還有上下清一色灰黑色甲冑的英氣逼人的禁軍士兵們。
馮銓忽然感覺渾身的包袱卸下了,向左走是回自己家,但馮銓卻往右去,在光府門前停了下來。
現在已無官身,也就不需忌諱那麼多了。
待他進門後,穿著一身居家常服的光時亨很快前來迎。
不過後者作為第一個聽到致仕訊息的“業內人士”,卻並冇有太過驚訝的神情。
實際上,光時亨早就料到馮銓會有這個結果。
現在後者的感覺,也就隻有光時亨最能明白。
他冇有多說,伸手命家中的侍女給馮銓上了一道苦茶。
馮銓接到手中慢慢去品,這茶苦中帶澀。
澀中帶醇,醇中又有香,不正好照應了自己幾十年如一日的人生嗎?
光時亨見他麵露沉思,又命侍女將茶端下去,愜意的躺在靠椅上,幽聲道,“你我也算是功成身退,聖上冇有不講情分,這就是最大的恩賜。”
“接下來養老過日子就行了。”
“天下之事,與咱們再無任何瓜葛。”
“至於官場沉浮數十載,是非功過,自有後人去評說,你我又何費情必理會呢?”
馮銓愣愣看著他,一泄氣,隨著靠到靠椅上。
這感覺,比起終日來的提心吊膽,真心不錯。
另一邊,紫禁城冬暖閣,聽完北鎮撫司的錦衣衛千戶齊淶彙報的馮銓和光時亨談話內容。
朱由檢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,淡淡說道。
“繼續盯著,但要把馮銓保護起來。”
“若有人暗中作梗,順藤摸瓜,連根斬除!”
“遵旨!”齊淶說完,風風火火地去了。
馮銓的事處理完,接下來朱由檢要乾一票大的。
他從六局這事兒上,看見了大明還不完善的匠戶輪休製度。
天下衛所這麼多匠戶,單論人數,那是六局的很多很多倍。
但每年的作用卻不及六局下屬廠房匠戶的十分之一。
“太監,召工部左侍郎劉宗周到暖閣見朕。”
“臣劉宗周,見過陛下萬歲萬萬歲!”
不多時,一麵貌端正,留有長鬚的官員進入暖閣,即山呼拜倒。
“對於現今工部匠戶輪班製,愛卿有什麼想說的嗎?”
劉宗周來的路上,已經從太監口中得知自己頂頭上司馮銓原品致仕的事,心中對這位皇帝更是心悅誠服。
對此事早有不滿的他,當即侃侃而談。
“啟奏陛下,工部管理南北兩京及各地造送的班匠冊,專有管冊主事楊大人負責這一事務。”
“也有專司負責逃匠的清勾,然輪班者隸工部,住坐者隸內府內官監。”
“事權不一,乃弊病之一。”
“然此項絕不僅於工部,諸司皆有,戰策亦然。”
“建道撰、貞法守、崇國體、清伏奸、懲官邪、飭吏治,此六項為我朝需行之策。”
“今天下非無才之患,而無本心之患。”
“陛下當明聖學以端治本,躬聖學以建治要,崇聖學以需治化,方能成就大統!”
和劉宗周談了有近一個時辰,朱由檢也是一個頭兩個大。
因為這姓劉的和馮銓不一樣。
後者朱由檢為啥一直留著?
就是因為用的舒心,辦事可靠而且聽話。
有時候小貪了點兒,可往往都是點到即止……
該說的說,不該說的人家自己就知道察言觀色,然後趕緊閉嘴。
至於劉宗周,雖然忠心和清廉都有了。
但就從這第一次接觸來看,這貨和史可法一樣硬,還是個老頑固!
問他輪班匠的事兒,東扯西拉出來一堆冇用的話,最後把該問的問完了,朱由檢也就讓他趕緊回去。
再多談一會,這頭就要炸了。
劉宗周也是個直言直語的性子,一堆狗屁不通的治國建議,聽起來條條是道。
按他說的,朱由檢目前治國方式錯了。
而且是大錯特錯,就冇一個方向是對的。
劉宗周堅決反對朱由檢重用湯若望、南懷仁,說這些洋鬼子是異端之人。
還請朱由檢將他們“放還本國,以永絕異端之根。”
除此之外,劉宗周更堅決反對製造和革新火器,更拒絕接納西洋的天主教。
“臣聞用兵之道,太上湯武之仁義,其次桓文之節製,下此非所論矣。”
“今日不待人而恃器,國威所以愈頓也,而火器終無益於成敗之數。”
看看,這些大道理是不一套一套的,聽起來煞有其事。
可朱由檢完全一耳聽一耳冒,打心眼裡認為這貨就是個老頑固。
不過說來說去,總歸還是要說回輪班匠上來。
按他所說,去年全國地區的在冊班匠為總數為十二萬二千四百八十六人。
在被裁撤前,南京工部管理的是江西、湖廣、福建三佈政司的班匠。
崇禎十七年年底最後一次覈定,這些地區的班匠人數為三萬九千六百九十五人。
崇禎十八年春節撤南京六部,江西、湖廣、福建三佈政司的班匠劃歸為京師工部統管。
京師工部原本管理的則是浙江、河南、山東、山西、陝西五省及應天等二十六府的班匠,崇禎十八年底的人數在十四萬餘。
不問不知道,一問嚇一跳。
這兩年來,大明國內的在冊班匠有少無多,生生少了近七萬人。
這七萬人去哪兒了?-